Wednesday, January 23, 2008

檳城街名 - 中街 / 社尾 / 緞羅申 - Beach Street - Lebuh Pantai



典故:

哦呵,恕我孤陋寡聞了,對於老檳城經常都掛在口裏的“中街”,我向來都不怎麼熟悉,甚至於在他一次次地吐出這路名來的時候,究竟是在說著城裏的哪一個路段,在我們最初幾回的接觸與談話裏,我都還要在心底嘀咕著猜上老半天的呢!

掀開了裝載老記憶的匣子,老檳城開始沉溺在邈遠的舊影像當中了,把他當年親見抑或是聽來的前塵舊事,一一地向我數說了來;在他的談話裏,中街似乎一再地出現,但究竟哪兒是中街呢?我從來只知道有中路,也知道有一條新街,至於中街嘛,這已經剝落了光彩的老路名,似乎都不曾在我的生活裏出現的。早前也曾聽人隨口道出了這路名來,但當時年輕的我們聽得似懂非懂的;沒聽懂,但也懶得去追問,反正呵,那時候的心態是,到了我們這一輩人,就已經不再需要借助這些飄蕩在空氣裏的口頭命名,才能在城區裏認路的了!在豎立路旁的路牌以外,這些名堂不一的口頭命名,反而造成了我們的困惑,於是就把它給輕易放過了隨風飄逝;我們這一代人的記憶,了不起就只能去到新街了!

“中街呀?呃……你這是說的哪里呀?”聽他反復提說之後,這一回我終於忍不住朝他問個明白了!

“啊,原來你不知道呀!”他笑著說:“不就是‘港仔口’的下一個路段嘛……”

喔,老檳城所說的中街,原來是隔著十字街口與港仔口相連著,一直去到本頭公巷(Armenian Street)路口為止的一段路。這已退藏在繁華以外的一截老街,在如今還問詢得到的殘留記憶裏,原來是早期檳島華人的商業一條街呢。

裝載著戰前年代老檳城的逛街採買記憶的中街,它的“中”據說指的是所處位置的海墘路(Beach Street)中段,但我總覺得,相對於大街之“大”,中街的“中”,或許還應當另具一番意義的吧?然而,這終究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揣測,沒有人可以為作印證的了!在老檳城的隔代記憶裏,那是早期閩潮商人聚集營生的繁華商街,滿街的洋貨商雲集之外,布料、乾糧、茶壺碗盤等等的生活用品,也都可以在這不算挺長的街道上找到。商品集聚,人潮也湧湧來聚,中街曾經歷經的繁盛,就不是我們今天路經時見到的那一副寂寥景象所可想像的了……

“那都不是你的年代的事了,難怪我連中街到底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了!”在中街的條目底下畫下了句號,我一邊對笑呵呵的老檳城說。




年代很早,作為在18世紀的前後時期就已出現在島城裏的老大街,海墘路的起始點是在康華麗斯堡跟前。街頭面向著古堡,然後沿著海岸線作西南走向,往前一直延伸到了港仔墘大水道(Prangin Ditch)而止住。只是一條老長的沿海大街了——顧名思義,當初給安上這樣的名堂,想來它應該是市區裏最挨近海岸的一條大街了;而且,一直以來,它也都只得一個沿用了二百多年不曾更易的老路名。然而,看在當年南來了後寄居城裏的華人眼裏,它卻被切分開來,各自成為6個獨立的段落。往南延伸了去,偏離了老年代裏的市政與商貿中心的古堡周邊地區,來到了刣牛後(Malay Lane)路口之後,在前人的眼中,人群聚居的城市地帶,也就已經去到最尾端了,於是人們都管那裏叫“社尾”。

相對於同一條街道前端的中街以及大街,乃至很明顯地是後來才建設起來的新街而言,海墘路的尾端,在前人的城市生活裏,或至少在他們的眼界裏,那路段似乎是不成為街的!還在它的前一個路段,人們都還說那是打鐵商鋪密集經營的“打鐵街”;只不過跨過了一個十字街口,卻意味著繁華至此已去到了盡頭,人們的結社群居,那裏就是一個尾端了!

社,那是一個古老的字:許慎《說文》釋“社”說“地主也,從示土……周禮二十五家為社,各樹其土所宜木”云云。按此,社的本義是土地神——段玉裁接著說:社為地主而尊天親地,二十五家得立之……;既然有人祭祀土地神,也就表示有人群聚居,於是又引申為村寨聚落——周禮以25家為一社,元代則以50家為一社,但不管行政上如何定制,總之,“社”就是人群聚落了。而在以閩南社群為主的檳榔嶼華社裏,閩南僑鄉的城郊村落,舊時也多有以某某社為名的呢!在遷居地的喬治市城區,南遷的華人社群,不少也都沿著海墘路而形成了一個個早期的民居聚落:中街前後的裏外街巷,早期來自閩南漳州的“五大姓氏”,他們的宗祠乃至族人聚落,大都集中在那周遭的一帶。一直到打鐵街內側的大小巷弄,當年據說很多的閩南南來客,都是先在那一帶落腳開展他們“過番”的新生活,然後才漸次往別處擇地遷居的。沿街再往前,這相對來說並不很長的海墘路末梢,當年就真的已經是“社尾”了;如果繼續往前跨過了港仔墘大水道,跟這沿著海墘路一路走來,眼前儘是屋宇樓房沿街矗立的城區景象相比,那裏就只能見到牧人放牧的村野風光了!

叫它社尾,那似乎是一個大段落的句點;畫下了句點,底下就得另起一個新的段落了:我們的喬治市,當時就到此為止了!




還是原來的海墘路(Beach Street),也還是在“福建街”的範圍裏,但是,從銀行密集的土庫街延伸了來,一溜煙穿過了中街之後,你也就來到所謂的“緞羅申”路段了……

老檳城從口裏吐出了“緞羅申”的時候,我聽了只是“啊”了一聲,眼神回以一副茫然,心裏卻暗自嘀咕:這又是什麼玩意兒!呵呵,你沒聽過了吧?仿佛如其所料般地,老檳城來到了預定要煞住話題的段落,嘴角勾起了笑意並眯起雙眼,然後只管瞅著我滿頭霧水的模樣。什麼是段……呃,你剛才說的段什麼來啦?緞羅申,他重複說了一遍。嗯,什麼緞羅申呀?街是老的街,這名號同樣也是老的,而且老得已經面目全非,讓我們都再難分辨了!

然而,老檳城說的“緞羅申”,說開了來,那只是Tuan Hussien的一音之轉。讓早期的華人社群喚做緞羅申的,那是早期在這街區的鄰近地帶擁有許多土地和產業的亞齊裔殷商Tuanku Syed Hussien。此人在檳榔嶼開埠的初期可是個聲名顯赫的人物。他的祖上是阿拉伯聖裔,其父親自亞齊遷來馬來半島的英國屬地經商,據說具有亞齊王族的血統。關於後者,這應該是無可置疑的,否則他就沒能耐在19世紀的初葉登基為亞齊蘇丹,並在3天後傳位給自己的兒子了。但是,這當時在馬六甲海峽北端的海陸之間鬧得風風火火的王位爭端,即使是驚動了英國殖民當局──甚至包括東印度公司的加爾各答總部,但歲月悠忽,後來沉澱在島民記憶裏的,主要還是他作為一名殷實回商的角色了。

緞羅申街的尾端拐個彎兒就是亞齊街(Acheen Street,華人喚作“打石街”)了,亞齊街路口面向打鐵街的那4層樓建築──當年一度作為喬治市最高建築的“高樓仔”,其實就是賽益胡申家族的產業了。除了亞齊街,除了高樓仔,除了歷史書裏翻尋得出的傳奇事蹟之外,賽益胡申本身留給島城後輩的,還有一座老清真寺。亞齊街的老清真寺,以及椰腳街(Beach Street)那由印裔穆斯林創建的另一座老清真寺,他們之間的風雨歲月,那是老城舊事的其中一個篇章了。幾近200年的悠長歲月當然不是無聲無息的,但而今找了去,人們依然可以在那裏找到這傳奇人物的墳墓:避開了緞羅申街的人來人往,老檳城傳說裏的緞羅申——賽益胡申夫婦,他們就將自己葬在那裏了。

曾經當上了亞齊蘇丹,也曾經讓英國殖民當局向他舉債的賽益胡申,後來的人們就將他演化成一個極具富貴意象的符號,記寫了下來,就叫做緞羅申了。披綾羅又穿綢緞的,中國人所知道的財主,不都是如此的嘛……

转载:
Penang Media 槟城媒体 - 杜忠全:中街(Beach Street)
Penang Media 槟城媒体 - 杜忠全:社尾(Beach Street)
Penang Media 槟城媒体 - 杜忠全:緞羅申(Beach Stree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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